乌鸭_

命

凑数文五

    不论你信不信命，命运都不会随你的意愿而改变。

    要说长沙城里最不信命的人是谁，那必定是张启山张大佛爷，而这长沙城里最会算命的那就数齐铁嘴齐八爷了。
    张大佛爷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与一个算命的称兄道弟，也没想过自己会为了哪个人豁出命去，更没想过有哪个人能让他的信念有所动摇。只是这些没想到都在一个人身上应验了。
    佛爷知道八爷把自己当靠山、当兄弟，尤其是自己从日本人手中救出他之后更是对自己言听计从。佛爷也当八爷是兄弟、是个不用避讳猜忌能说心里话的人。本以为兄友弟恭如此一生也是不错，直到去了趟北平，好像什么都变了。
    一趟北平之行不仅带回了救丫头的鹿活草，还带回了新月饭店的大小姐尹新月，对佛爷来说这是好事。自己倾尽家财帮二爷求了药，于情于理二爷都不能再推脱，现在尹新月又喜欢上自己，不论是美貌女子还是尹家实力对佛爷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。只是每每想到八爷的极力撮合都让佛爷眉头紧皱，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出现次数多了佛爷自己也就无法忽视了，他将此归结为因八爷的自作主张让自己不快，所以最近八爷少来府上走动也被佛爷主动忽视了。
   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鹿活草没能救了丫头的命，还险些搭上了二爷。为救二爷，佛爷还受了伤，但佛爷心里清楚，这伤受得值，从此后佛爷再提什么要求二爷都不可能再拒绝。也就从那时起八爷才又像以前一样往张府跑，为二爷的事，为佛爷的伤。只是这尹新月在张府越住越胆大，已然将自己当成了女主人，竟然逐客逐到了八爷头上。佛爷本也不悦只是看到八爷站起来看向自己的时候，佛爷压住了内心的不悦没了动静，那一刻他只是想知道八爷会说什么。但是当八爷拱手告辞并承诺尽量不来时，佛爷心里的火山爆发了，烧的佛爷一片空白，烧的佛爷心神不宁。佛爷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，或许不愿承认自己的期待。
    从那天起八爷真的没再来过张府，只有尹新月每日在身边叽叽喳喳，抱怨他不好好养伤，抱怨他没时间陪自己，抱怨府上总备着的糕点不和自己心意，抱怨他总不对自己笑。佛爷知道尹新月只是想引起自己的重视，毕竟对于佛爷，尹新月是不安的，没有把握的。后来佛爷就将自己的家传之物二响环给了尹新月，既可安了尹新月的心，也可定了自己的意。
    等佛爷的伤养好了，二爷也算不再闹了，搁置这么久的事也该解决了。下矿这事佛爷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本领好强的二爷，也不是足智多谋的九爷，而是那个誓说尽量不来张府的八爷。
    八爷到张府的时候伊新月正在给佛爷削苹果。佛爷见到副官来报八爷已到府上，瞄了眼身边的尹新月告诉副官带八爷去卧室。说出这句话时佛爷看到尹新月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，但他装作没看到，也没有要解释什么。
    下矿这事佛爷早就考虑清楚，所以但凭八爷如何巧舌如簧的劝说也动摇不了佛爷分毫，最后也只好无奈答应一同前往。佛爷看着八爷在自己面前不安的走来走去，时不时的看自己一眼，那眼神别提多可怜，突然有一个念头出现在佛爷脑海里：若这次真的有去无回也不一定就是坏事。这个念头太可怕了，一出现就被佛爷止住了，他不敢想，也不能想，他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完成，他还不能死。思既此处佛爷眉头紧皱，不再看八爷一眼，匆匆命副官送八爷回府。八爷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变脸的佛爷不敢出声，不知是自己哪句话得罪了佛爷，却也不敢多问，只得悻悻然随副官出了张府。
    下矿那日，佛爷当着八爷的面说自己会保护二爷，引来八爷的不满。其实对于八爷的反应佛爷是很开心的，只是不敢表现出来，也不敢多想，更不敢将八爷带在身边，毕竟上次下矿时的冲动行为佛爷不想再发生一次，他的命不只是自己的。即便如此，八爷去探查洞口的时候佛爷还是忍不住让副官带人去保护八爷。
    要说这次下矿最让佛爷开心的事，便是下去时八爷只单单说了句：佛爷！小心。这让佛爷觉得或许在老八的心目中自己是特殊的。只是这份喜悦没有保持多久，来自上峰的压力以及日本人的蠢蠢欲动让佛爷不得不尽快拉拢尹家，而拉拢尹家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尹新月成亲。
    佛爷已经三天闭门不出，不见任何人了，就连副官都没让陪在身边，尹新月为此忧心不已。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，佛爷传了副官请八爷过府，副官一刻没敢耽误亲自开车去接了八爷。
    八爷到张府后依旧是独自进卧室见佛爷，只是面前的佛爷让八爷吓了一跳。佛爷依旧是穿着睡衣，依旧是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，只是眼下的微青和眼中的血丝让佛爷显得有些颓废。一向雷厉风行的佛爷却和颓废一词挂上了勾，这让八爷不得不惊讶。佛爷没有多看八爷一眼，只是说自己要和尹新月成亲，让八爷给算个吉日。八爷听后眼中一亮，喜笑颜开的凑到佛爷身边，掐指算起了日子，一边算还一边说‘佛爷，老八跟您说啊，您和这尹小姐是天作之合，你俩在一起那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老八我再给您算个黄道吉日，保证佛爷可以事事顺遂，多子多福……’佛爷就这么一直盯着八爷，盯的八爷再笑不下去，心里毛毛的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佛爷这绝对不会是要成亲开心傻了，八爷却不敢多问一个字，佛爷的眼神让八爷觉得自己只要再多说一个字就会被佛爷拆吃入腹。
    佛爷一直这么盯着八爷，从喜笑颜开到不知所措，从夸夸其谈到安静不语。佛爷盯着他充满不安的眼睛看了良久‘你，真觉得我应该娶尹新月？’八爷陪着笑道‘佛爷，这，这是好事啊。’佛爷又盯着八爷的眼睛不语，像是要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什么似得，直盯到八爷眼神闪躲才开口道‘日子算好了吗？’八爷忙说‘好了好了，下月初六，今年最好的日子。’佛爷转开眼看着桌上未动分毫的糕点高声道‘副官。’佛爷话音刚落副官就推门进来，再门内站定。‘送八爷回府。’八爷刚走到门口就听佛爷吩咐副官到‘打点一下，下月初六我与尹小姐成婚。’
    佛爷要成亲了，就算对方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那在长沙城也算是大事，更何况女方是北平大户，婚礼虽显匆忙却也不失奢华。只是张大佛爷一直未露面，所有事情都是副官在操办，连办置嫁衣都是下人陪着尹小姐去的。
    婚礼当天整个长沙城都热闹了起来，张府周围都是来看热闹的人，门口还摆了张桌子，小孩子过去说句吉祥话就能领到一把好吃的喜糖。其他八门当然也尽数到齐，就连最爱惹事的陈皮今天都老老实实的道了声喜。
    佛爷一身喜袍出现在众人面前，少了平时的肃杀，多了份喜色更显俊朗，与尹大小姐站在一起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。八爷可算是最高兴的人，毕竟佛爷既是他的靠山，又是他最好的兄弟。佛爷能娶尹新月，对他的事业和运势都有很大的助力。这场婚礼喝醉两个人，佛爷是被自己灌醉的，八爷，是替佛爷挡酒醉的。
    后来日本人入侵，佛爷有了尹家做后盾一场场漂亮的仗打的日本人不敢前进一步。只是九门却要保不住了。佛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八爷，若真到了自己不得不出手的地步，老八怎么办，自己还能否再护的住他。像是有感应似得，当晚八爷暴毙在家的消息就传遍所有人府上。
    佛爷是第一个到达香堂的，没有上香，只看了眼已经盖棺的棺材，转身离开。出了香堂就碰到刚到的二爷，五爷和九爷。佛爷站在门口吩咐副官道‘你留下来，八爷不知染了什么病，尽快下葬。’然后就坐车离开了。
    再后来九门就散了，各奔东西。往后的事佛爷就记不太清了，只记得貌似是合了八爷的卦，算是事事顺遂吧。佛爷临终前只说了一句话有句话‘若有来世，我不愿只做你兄弟。’

    佛爷有个秘密从来不被人知道，或者说是一个梦，一个从见到八爷就开始的梦。梦里的长沙城成了天墉城，佛爷成了法术高强、爱护师弟、文质彬彬的大师兄陵越，八爷成了心存妒忌、陷害同门、甘坠魔道的二师弟陵端。他看到了他们的一生，只是每每在陵越找到将死的陵端时就会醒来，他一直不知道陵端最后一句说的什么话。直到成婚当晚，他终于做完了这个梦。
    师兄，若来世还能相遇，我愿斩断情根，只做你的兄弟。